【勿槲】蛇果
*勿忘我x槲寄生
*if线，司辰没来版
*希望1999快点拿到版号，我连剧情都快忘了
[耶和华神所造的，惟有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蛇对女人说，神岂是真说，不许你们吃园中所有树上的果子吗。
女人对蛇说，园中树上的果子，我们可以吃，
惟有园当中那棵树上的果子，神曾说，你们不可吃，也不可摸，免得你们死。
蛇对女人说，你们不一定死，
因为神知道，你们吃的日子眼睛就明亮了，你们便如神能知道善恶。
——选自《创世纪》]
继那场火灾后已是半月了，直到窗帘外的白光透过几缕缝隙穿过窗户，槲寄生仍未放下手中的书。
她那双漂亮的青绿色的眼睛在米白色的纸张上没有焦点，纤细的食指与大拇指无意识地捏着下一篇的书页，就连那张脆弱的薄片被捏出了皱痕也没有发觉。
其实槲寄生从不看圣经，她并不是一个基督教徒。母亲是来自爱尔兰的投机者，继父又是个纯正的美国人，若是她在餐桌前进行祷告的话，他们才会被吓一大跳呢。
只是她依稀还保存着小时候在爱尔兰时的记忆，母亲按照家族的传统将那个不满五岁的孩子放进了宗教学校中。小小的女孩子们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每一丝刘海都包进脑后，露出了大大的额头和眉毛下一双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还记得每天早晨六点，不会早一分或晚一秒，那个严厉的嬷嬷便敲着铃铛让她们起床。屋外的天是灰蒙蒙的，而早餐只有黑面包、一片奶酪，运气好或许会有一盘限量的培根让孩子们先到先得。
槲寄生从来没抢到过培根。
饭后，女孩们穿着灰扑扑的裙装走进教室，她们要背圣经了。槲寄生也记不清这究竟是一所天主教的学校还是新教的，毕竟她从未用心朗读过教义。
一般来说，她会悄悄地选择最靠窗的那个位置，将书立起来，遮住她轻轻打开窗的动作，任由屋外珙桐树散发着的轻盈的气息顺着晨风吹进沉闷的课堂。在年幼的槲寄生看来，那是穿着绿色裙子的仙子在为她歌唱。
不知为何，那些古板的被她不屑一顾的圣经由多年前的那群早已忘了姓名的小女孩们清脆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槲寄生小姐，我是否打搅您的雅兴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伴随着两声极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书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男人轻车熟路地走进来，坐在了那张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槲寄生放下手中的书，挑了挑眉：“重塑之手的先生，您是怎么进来的？我想没有客人随意进入主人家里的道理吧。”
勿忘我挑起左腕，戏谑地敲了敲表盘：“或许也没有主人在自己家也能忘了会面的道理，我想。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可您还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旧约？”他的语气有些微妙。
她半闭着眼，不着痕迹地用手挡住男人盯着封皮上烫金字的视线，那对灰白竖瞳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打量着她，可眼神又比一年前的那群瓜分自己家族林业的商人们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那些蛇类混血的神秘学家视力都跟他一样出色吗，槲寄生神游着。
“小姐，关于上次与您商谈的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槲寄生继续低着眼睛看向搁置在桌边的那本圣经，手指不住地摸搓着封皮上文字处微微凹陷的空槽，没有应声。
“重塑之手会帮助每一位需要帮助的神秘学家，包括您这样的天才。”
勿忘我推了推眼镜，抬高了自己优雅的语调，他的身体前倾凑近了桌对面的槲寄生，整洁的白衬衫因为他的冒昧多出了几条不大顺眼的褶皱。
“您无辜的父母死于人类释放的火灾，您幸福的家庭毁于人类的愚昧，甚至到了现在！您的挚爱已归入尘埃，那些人类还在因您天才的特性恶意揣度您与您的家人——”
他伸出手触摸那本放在桌面上的书，纤长而苍白的手指如一条黏腻的蛇缠上了槲寄生无意识敲击封皮的指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攀上槲寄生的情感。似是多年前的伊甸园里夏娃遇上了蛇的那个瞬间，她的心中涌现出愤怒与激情，母亲与继父温柔的笑容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与那些来到美国后幸福或难过的时刻一齐在她的大脑中回荡。
她发现，自己并未收回手。
那天之后的不久，槲寄生见到了重塑之手的领导者——阿尔卡纳，这是场流畅的谈话。那个仿佛把一切掌握在手中的领导者并未因她的犹豫与有所保留的条件而恼怒，她说这个组织是为了神秘学家更好的利益。
槲寄生不置可否，没有再多说什么。自己那些对暴力的感性的排斥，在她的悲剧后变成了一场天真的笑话。
“勿忘我，你们是同一类人。她就交给你负责了。”女人在说完话后转身离开了，她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眼底的精明与勿忘我如出一辙。
回去的时候，勿忘我提议开车送她，槲寄生暗暗地为他没必要的“绅士精神”发笑。路上刚下过雨，混着湿气的泥巴和街头黑帮火拼的血渍一并溅在车壁，有些扎眼。
槲寄生没有和他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未有过接触，在那次家中的会面后她便有意躲着他。她放空般地看着窗外，纽约政府前些年大肆修建的石砖地板上躺着成群的流浪者，随意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祈求路人的几分打赏。这番景象已是司空见惯。
视线中忽然闪过一个满脸污渍的孩子，在垃圾堆斥的小巷深处被几个比他大些的孩子拳打脚踢，他的手中闪过神秘术的白光，击退了其中一个，又引来更多。
槲寄生皱了皱眉，示意男人停车，她走下车，那股腐烂的气味猛然涌入她的鼻腔，让她的喉咙发涩。她不喜欢工业革命后的城市，这股味道如影随形，而随着她深入那条小巷愈发浓烈。有那么一瞬间，槲寄生想要不惜一切地回到那片属于她的树林去，回到那个纯净的伊甸园。
然后她想起来了：哦，那片林子已经被烧毁了，而新的枝丫被埋没在过去的尘埃下，在这片被深度污染的大气里，还未发芽就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她几下便解决掉那些孩子，那个被殴打的小神秘学家捂着流血的伤口默默地哭泣，她走上前轻柔地拂去那个孩子脸上的污渍，用白鲜附上他的伤口。随即弯腰将他抱起。
“你的母亲呢？”她轻声问。
“我是个怪胎，所以母亲她才不要我了的。还有这些人，他们说我是恶心的怪物，一直都欺负我。姐姐，你也和我一样吗。”他慢慢停止了哭泣，却还在不住地抽噎。
勿忘我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那双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槲寄生小声安慰男孩的侧脸，眼底情绪复杂，嘴上却仍用着优雅的语气说：“槲寄生小姐，若是您愿意，我们重塑之手会帮助这位小神秘学家，让他接受良好的照顾。”
“哦，是吗？”
“当然，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向您承诺。”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槲寄生没有回头，抱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孩子一起走出了巷子，她大概不会知道身后人咧开嘴笑了，怪诞的蛇杏随着消失于喉间的低沉的笑声嘶嘶地响着。也不会看见那个抱着她脖颈的孩子朝着重塑之手的上司眨了眨眼，完成了上司交付的简单的任务后有些开心的模样。
又或许她在某一瞬间意识到了，却已经站在了巷尾深处，不知该走向何方。
槲寄生做梦的频率增加了，无非是些模糊的小时候的记忆——有母亲、继父、爱尔兰的草木还有那段短暂的教会学校的时光。她越来越迷茫，脑中小女孩们一板一眼的念着圣经的声音穿过她的太阳穴，却又带了更深的迷茫。
勿忘我来拜访她的频率也更多了，他似乎真的觉得他们是一类人，大谈着对人类的仇恨与重塑之手的行动，有时也会带来那个当初他们捡到的孩子的近况，似乎在重塑之手的培养下开始了对诗歌的学习，真的成为了一个不错的诗人。
为了避免见到山上那片荒芜的树林，她参与了重塑之手的行动组，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游离在战斗之外，用那双冷静的眼睛注视着这场闹剧。
“槲寄生小姐，我为你找到了真相。*”
一次行动结束后，勿忘我坐在槲寄生书房的那张熟悉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本这些时候她时常翻阅的圣经，玩味地说道。
她没有吭声，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任由勿忘我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引到了那片烧焦的树林中央。那里绑着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恐惧到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着。
“你知道他是谁吗？一个因萧条而失业的消防员！荒唐地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工作！*”
槲寄生感受到勿忘我在自己的身后，冰冷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如一对亲热的情人将嘴唇紧贴着自己的耳背。那温热的气息顺着气流吐在她的皮肤上，可她紧盯着眼前那个平凡的人类，无法抑制自己震动的瞳孔，也无法注意到身后的黑蛇渐渐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看看他的双手，就是这手烧毁了你的家族，令你的树木灭亡。*”
他轻柔地顺着槲寄生的肩膀一路滑下，最后那双手覆盖住槲寄生发冷的手背，慢慢地将手指插入了她张开的手指的间隙中，渐渐深入直至完全扣住了她颤抖的手。
这时那个男人终于想起了挣扎，那副扭动的身躯跪倒在地，滑稽地爬到了槲寄生的脚下。他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起，堆积在那张普通而苍老的脸上，语无伦次地朝她道歉。他说自己不知道火焰的浓烈，不知道树木连绵不绝的延伸，不知道这块伊甸园如此易碎。
“反正你的树木还会再生的，不是吗？”那人说。
槲寄生发觉自己出奇的冷静，耳边环绕着的耶和华的事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有黑蛇靠在她的肩头，小声蛊惑着她的嘶嘶声。
她抬起那被黑蛇紧紧包裹着的手，心念一动，甚至无需出声，那男人惊恐的表情在短短几招内便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原来那么简单，当初他洒下汽油时是否也同此刻一般呢？妈妈和父亲在被火焰的粉尘呛到无法呼吸时是否也是这样沉默地离开的呢？
她突然觉得空虚，不是满足，也非后悔。只是空虚。那个男人的血溅到了森林无瑕的大地上，也使她的女士西装染上红色。勿忘我开始满足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癫狂而压抑，黑蛇的气息涌上了她的身体，他正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槲寄生无力的身躯。
“槲寄生，欢迎加入重塑之手！欢迎加入我！”
槲寄生转过身来，他的脸与她凑得极近，那双灰色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出餍足的光彩，他抱住了她，槲寄生身上未干的血迹沾上了他精心打理的西装，可他全然没有在意。
她眨了眨眼，耳畔响起许多年前自己稚嫩的声音，她听见自己用年幼的声音念着：“你既作了这事，就必受咒诅，比一切的牲畜野兽更甚...”，那片荒芜的森林深处，一节节死去的尘埃也跟着小女孩一起说，“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藜来，你也要吃田间的菜蔬....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槲寄生闭上眼，她知道自己的树木再也不会生长了，因为那死去的树桩上缠绕着一条黑色的蛇，嘶嘶地朝她吐着杏子。她看见那条蛇缓慢地攀上了她死去的躯干，晃动尾尖，然后递来了一颗果子。
